【山水之间】（蔺凰）
第六章 顶针婆婆的醉花生
安吉县，地处钱塘与金陵之间。此处有三宝，绿竹，白茶，顶针婆婆的醉花生。
龙王山遍山竹海，一年四季青翠如玉。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，顶针婆婆的草庐便建在龙王山山腰。
霓凰与蔺晨踩着山间蜿蜒的小径，慢慢走着。飞流应是经常来此，早已跑的没了踪影。初时霓凰还挂心，问了两遍都被蔺晨调笑而过，也就渐渐放下心来。
初夏雨水渐足，山间水气更甚。层层晨雾弥散在竹林间，微风吹过，淡乳色的烟波丝丝缕缕，在竹子间隙穿过。偶有微光渗入，那白雾竟氤氲着虹色，神神秘秘的闪烁。远远望着，白雾翠竹里两个飘逸的身影相随而行，彷若天界仙人偶游凡间一般。
顶针婆婆身量儿娇小，高颧骨，大眼睛，一袭蓝染小褂裁剪的合身合体，花白的发在脑后挽着䰖，同色布巾包头，整个人收拾的紧衬利落透着精干。
她的醉香斋是一座竹制小楼，灶台设在一楼廊外，方便她一边做醉花生，一边招呼客人。此刻她手中锅铲，正被舞的上下翻飞。她动作小而快，却颇具章法。霓凰凝神看着，心中暗忖，不想这婆婆亦是世外高人。她知蔺晨本就超然，能入他眼的，想来亦是不俗。只是不知是何变故，才能让人安居深山，隐而不出。
蔺晨却是大摇大摆的走到灶台前，用扇子撩来一股炊烟，故作陶醉的深吸一口，讨巧的问道：“婆婆定是知道我来了，才亲手做了我最爱的麻辣醉花生来，这酒定是那藏了二十年的竹叶青吧？”
婆婆却是连看也不看他，皱着眉头一迭声的说道：“去，去，去，别碍着我做饭，老婆子惯是亲手做的，哪个就是因为你来。整天就会油嘴滑舌的骗小姑娘，我老婆子可不吃你这套。”她话虽说的不苟言笑，只是微拧的眉头里满满的疼爱，却是一眼得见。
蔺晨却也不恼，仍是笑的讨巧。他微微的瘪着嘴，故做幽怨的说：“我哪里骗过小姑娘，婆婆惯会打趣我，您这里我何曾带姑娘来过。”他说话间有意无意地，瞥视着霓凰，似是刻意解释般，倒让霓凰渐渐不自在起来。
顶针婆婆这才抬眼看了看蔺晨，又稍调了眼光，上下打量了几下霓凰，咧开嘴笑的分外慈祥，柔声道：“这个小娘子老婆子喜欢，混小子倒是好眼光。”
霓凰被她俩一搭一唱的，说的双颊飞红。微微上前对婆婆深深一福，不未开口，却被蔺晨快了一步拉住了自己柔荑，俯在她耳边说道：“哄婆婆开心，才有好酒好菜。”他把声音压的极低，全靠一丝气息带出，每个字都似调皮的抚过她耳廓，才进入耳窝，让霓凰一阵心头异样。
霓凰手被蔺晨牵着，只觉这包裹着手的温热，似乎也包裹着自己心房，让她一阵心悸，悄悄挣了几下，却又不知为何总也挣不脱。又不便太过用强，憋气得涨红了一张俏脸，无奈的任他牵着往二楼走去。
俩人拾阶而上，脚刚落在二楼地板，霓凰便急急说道：“可以放开了吧？”她声音压的极低，似是忍着怒气。因着不安，亦有微微的颤意。也不待蔺晨反应，便大力一甩挣了开来。
蔺晨手上柔软突失，心中一片失落，却又深知不可太过心急，便悻悻的踱着步，蹭到已站在扶拦处的霓凰身边，静静的陪她赏景观竹
卤水牛肉，麻辣醉花生，香干炒肉丝，烧小菜，芛干炖老鸭。四菜一汤刚被陆续端上桌，飞流便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。他趴在桌面上，手中紧握着竹筷，鼓着腮帮子，大眼眨巴着望着蔺晨，乖巧的等待着开饭。
霓凰看他一脸急切，却懂事的忍着，心中更觉可爱。随手绞拧了一方帕子，走到飞流身边，温柔的帮他净了手脸，才轻拍他背，柔声道：“飞流乖，等婆婆来了，就可以开饭了。”
蔺晨见霓凰帮飞流净完了面，自己也孩子心起，三两步颠到她身边，凑了一张脸过来，不怕死的涎笑着道：“烦你帮我也擦擦吧。”
蔺晨说的三分撒娇，五分调侃，尚有二分似假还真的试探。听的霓凰又是一阵慌乱，虽知他一向放荡不拘，却仍是有些愠怒了，不由得紧皱了双眉，心中暗忖道：何以近日来越发的放肆了。
蔺晨见霓凰面上愠色渐重，心中忙说不好，这几日的确太过燥进了些。两人正自不尴不尬的当儿，忽然眼前一花，一块儿烫热的布巾飞旋而至，正正覆在蔺晨脸上，顶针婆婆的声音自身后传来：“老婆子亲自给蔺少阁主净面吧，也省得你在这里欺负人家小娘子。”
蔺晨知道婆婆刻意相帮，心中一片感激。忙伸手捂住脸上巾子，胡乱在脸上一抹，转身便要对婆婆拱手施礼，双手一抬才瞥见刚才擦脸的帕子，竟是婆婆用来衬手的抹布，瞬间垮了一张俊脸，委屈的说道：“婆婆，怎么能用抹布啊。”
顶针婆婆狠狠睨了蔺晨一眼，自他身边走过时，顺手抽回抹布，才将手中温好的竹叶青酒放在桌上，又拿抹布掸了掸自己和霓凰的椅子，头都不抬的说道：“小娘子别和他计较，他那张油嘴，早该用抹布擦擦了。
蔺晨脸上乃是抹布，霓凰是看见了的，她本就不是量狭之人，何况只是尴尬，并非真的生气。此刻听婆婆如此奚落于他，不觉有些好笑，忙借扶婆婆落坐，掩一掩笑意。不料她眼波流转间，无意的瞥了蔺晨一眼，恰好他也正一脸无辜的望着自己，霓凰再也忍不住心中笑意，勾起唇角笑的得意又俏皮。
菜过五味，酒过三巡。顶针婆婆也不理他，一直与霓凰说笑。蔺晨却一直恍惚着，总觉得今天的醉花生，是有生以来最好吃的。酥香满唇，酒香盈鼻，竟是有些微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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